鼓手贝贝至今参加过多少支爵士乐队和摇滚乐队，算到最后他自己都懒得算了，估算的结果大致是7－8支爵士乐队和7－8支摇滚乐队，索性混着给出了几支乐队的名字，诸如“子曰”、“铁风筝”、“新晚间新闻”、“1989”、“节奏之犬”、“刘元爵士乐队”、“二手玫瑰”，1998年他21岁的时候应邀光荣地加入了“崔健乐队”。

今年5月中旬的那个周末，香山脚下北京迷笛音乐学校校园内举办了为期两天的“2005北京迷笛爵士音乐节”，他应邀充任4支爵士乐队的鼓手，之前要分别跟“麦迪”、“张盈爵士小组”、“夏佳三重奏”和“红节奏”进行排练，反正他是不辞辛劳，哪里需要就去哪里，事后也就淡淡地幸福地抱怨两句：“我就因为排练这个爵士节，基本上已经快累死了。”

充实的鼓手生活

贝贝的大名叫武勇恒，原本是学英语专业的，曾打算出国完成学业，因为迷上了打鼓就留了下来，打鼓基本上是靠自学，曾经有过一个来自日本的老师Izumi，老师的中文名字叫古贺泉，从1993年至今一直生活在北京，这次作为“刘元爵士乐队”和“金佛三重奏”的鼓手也参加了爵士节。

打鼓这件事显然是贝贝喜欢的，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乐此不疲，不由自主地投入到了一种同时被各种各样的爵士乐队和摇滚乐队“需要”的音乐生活之中，他有了很多机会接触各种各样的环境，跟各种各样的人合作，作为乐手他觉得这些年获得的最大财富就是经验的积累。

贝贝说现在的工作状态有点儿像职业乐手的那种感觉，基本上是谁有事就跟谁去工作，或者是排练，或者是演出。他曾经跟有的乐队签过演出约，但从未签过一定要合作多长时间的那种合同约，他说基本上在崔健乐队就是合作演出，然后参与一点儿创作，因为要以崔健为主。

至于做爵士乐队的鼓手和做摇滚乐队的鼓手有什么不一样，贝贝说爵士乐和摇滚乐完全不同，对乐手来说做这两种音乐概念是完全不同的，不光是鼓的打法不一样，所以也就不能单纯从打鼓的角度出发来说这件事。

现场演出做摇滚乐和做爵士乐相比较，乐手自身的状态和感受会有所不同，贝贝觉得这个话题说起来太复杂，但还是给了一个笼统而简明的解释，他说做摇滚乐的时候，大部分情况下是要有激情，作为乐手需要做到的是，把你的激情展现给别人，用激情影响别人，可是做爵士乐相对来说一定要让自己冷静，要冷静地去表达你要说的话，让别人听懂你的话。

一般来讲，鼓手主要是给别人提供好的背景，别人只是在这个背景里去做些什么。做过那么多支乐队的鼓手，贝贝自然有自己的直接感受，他觉得爵士乐更大的程度上是靠即兴，作为乐手可以有更大的自由去表达想说的话，但是摇滚乐主要是唱，一切都是为了辅助那个唱，所以一切都是以那个唱为中心，帮助歌者来表达，可是爵士乐是不同的，可以是多元化的，也可以是为了别的东西来表达，不一定是为了唱。

做鼓手苦不堪言

乐队里鼓手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，但贝贝总能说出事情的好几方面，他说这也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，一开始在很多音乐家的眼里，鼓手就是一个计时器，可是慢慢地西方的现代音乐发展到今天，已经过了快100多年了，如今做鼓手已经有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概念。

有的鼓手还是坚持走伴奏乐器的路子，给乐队、唱歌的人或者独奏的人提供一个好的背景服务。有的人对这些东西的理解也不同，有的人认为，他越简单，给别人的空间越大，那是越好，可是也有的人觉得，他跟别人交流得越多越好，这就分出了两种不一样的派别。

后者之中有的人注重节奏的韵律，有的人不单独注重节奏的韵律，而是注重音乐的色彩，去渲染这个音乐的色彩，这又是不同的了。他说：“我在爵士节演出的时候大部分是属于后者，但是我什么都喜欢做，就是我的性格是这样的，爱变。”

“鼓手其实是最可怜的人，”贝贝情不自禁实话实说了。“前段时间我一直没找到地方练鼓，因为打鼓太难了，根本就没有地方让你能堂堂正正地练。所有的演出试音之前都要试鼓，所以鼓手要第一个到场，手里拎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，有各种鼓、镲和架子。试完音响，大家就开始排练，排练的时候也是一样，所有的人都有休息，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声部，只有鼓手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停的，然后走得比任何人都晚，其他乐手收起自己的乐器装进包里就走了，可是鼓手的东西太多了，所以最晚走的就是鼓手，而且还要拎更多的东西。”

他说这次去爵士节就会发现，所有打鼓的都是最惨的，至少要背100斤的东西，幸亏买了一辆车，就连买车都必须要想到能装鼓还要能坐人，索性就买了辆大点儿的，如今可以开着他那辆马自达普力马小面包东奔西忙了。

就算做鼓手有些苦不堪言，演出状态下的鼓手还是挺“牛”的，给人的感觉有时候就相当于乐队里的指挥或者灵魂，贝贝承认很多时候是这样的，很多东西是通过鼓手来传达的，也正因为有这些东西，所以他认为对于鼓手来说这是一个安慰，也是鼓手心理上唯一的寄托。

特别喜欢爵士乐

贝贝19岁的时候开始接触爵士乐。至于爵士和摇滚他更偏爱那个，他现在的回答是都喜欢，但他说爵士对他自己来说更具有挑战性，尤其是在即兴演奏的时候就更有挑战。

爵士乐从根子上来说，就像贝贝所说的那样，它并不是一个高贵的音乐，曾经一度还根本就登不上大雅之堂，它既不是上流社会所有的音乐，也不是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些老人才玩儿的音乐。他说：“爵士乐是特别需要激情特别需要热情的，失去了激情没有了热情就不可能继续做下去。”

爵士乐演奏的过程看上去就是乐手们挨个轮番即兴，贝贝说这要依情况而论，不同的曲子，或者不同的人写的曲子，或者同一个人写的曲子，为了表达不同的东西，都是不同的，不能一概而论，所以爵士乐不是这个表达一下，那个表达一下，爵士音乐是最有魅力的音乐，有各种各样的爵士乐，比如说自由爵士，现代爵士，传统爵士，这种音乐里头涵盖了千变万化的东西。爵士乐里有的东西是语言表达不出来的，之所以为什么有这个音乐，也许语言根本就不足以表达，所以才会有音乐，所以通过语言并不能够真正地说明它，真正要了解它只有听起来才知道。

“爵士乐这种音乐是需要人静静地去聆听的，”贝贝说。“不像摇滚乐很多时候需要跟着一起动，当然爵士乐也有这样的时候，但是很多时候是需要人去听的，就好像是说，摇滚乐是需要你跟我一块儿嚷嚷，爵士乐是我说话你听听。”

你觉得自己真正能够做爵士乐是在什么时候呢？回答这个问题时，贝贝谦逊得不能再谦逊了，他说：“这个我都不好意思说，因为我现在也不觉得我能做，我现在觉得能力不够，我并不觉得我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家，因为我没有那么多作品，而作为一个乐手，我又不觉得我什么都可以玩儿，我觉得我不能说自己可以玩儿爵士乐，因为爵士乐比较深奥，我只敢说我自己特别喜欢。”

“Jazz”一词代表创新

在贝贝看来，爵士乐是有个性的音乐，而且也允许乐手有个性，为此他特地解释说，Jazz这个词是一个声音的意思，它没有任何具体要表达的意思，只是自从有了这么一种音乐，别人管这种音乐叫Jazz，为什么叫Jazz，说这是一种新的声音，是以前没有过的声音，所以Jazz这个词儿同时也代表了创新，他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必要的能够更具体说明它的一个意思。对于这种新的声音，有的人理解成他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，但是有水平更高的人会理解成音乐需要他做什么他就可以做什么，而且他就有这个能力去达到。

“玩爵士非常需要文化修养，”贝贝说。“如果修养没有达到这种思考能力、判断能力或者做事能力，你很难玩儿得好，这就是我的体会，我觉得别的音乐也允许你有个性，也许要突出你的个性，也许突出你的激情，需要你的激情，但是爵士乐需要的不只是这些东西，还有更多的是你没想到的，很多知识。”

如此看来，本土爵士音乐人队伍的发展壮大还有待时日，说起本土爵士歌手少得可怜的状况，贝贝说能唱爵士乐的歌手，真有这个能力的人并不多，很不好唱，爵士歌手并不只是唱歌，也要求像爵士乐手那样，必须要懂很多的知识，话说到此他突然想到要补充一点体会，他说爵士乐与别的音乐有很多不同，当然别的音乐也有这样的要求，但是爵士乐最明显的就是，你越往后玩儿，你就越会发现，玩儿这样的音乐真正需要的，真正和大家相互在比和相互在欣赏的东西是知识，谁的知识渊博，谁就更厉害。

爵士乐发展到今天似乎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，因而也就有了曾经流传于京城爵士圈的那句好玩的倒装歇后语——爵士，觉得是就是，对此贝贝则不以为然地说才不是这样呢，你可以有这样的概念，但是你必须得有相对来说非常深厚的基础，对这种音乐的理解，你才可以这样想，你才有资本这样想，如果要是说你什么都不会，觉得是就是，那完全是胡扯，因为每种音乐有它自己的语言，这种音乐也一样有它自己的语言，如果你失去了这种语言，没有人会承认你玩儿的是爵士音乐。

那么爵士乐吸引贝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？谁也没料到贝贝竟会将他的独特感受加以延伸，听者也只好随他跟进到另一种境界，去体会他所说的爵士乐之所以吸引他，最重要的原因是爵士乐可以塑造每个人独立的审美观，别的音乐也许不一定可以，比如说Hip-Hop这种音乐就是这样的，你不这样你就不是Hip-Hop，这个人是这样的，那他玩儿的肯定就是Hip-Hop，但是爵士乐不一定是这样，你可以这样玩儿，也可以那样玩儿，你可以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，你只要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观，就可以被人认可，所以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东西。

话说至此贝贝并未打住：“这种音乐里你有很大的自由去表现，你也有很大的自由去创造，所以我觉得爵士乐特别有意思，因为别的音乐也许可以创造一些新的歌词，可以创造一些新的旋律，但是背景可能不能变，风格可能不能变，但是爵士没有任何这些限制，你可以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，可以创造自己的背景，可以创造自己的旋律，只要你想就可以。”□

撰文 / 苗红 (中国特稿社 CHINA FEATURES) 2005-8-29